1990年10月,中国人民志愿军烈属代表团受邀访问朝鲜,参加志愿军赴朝作战40周年纪念活动。在这次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纪念活动上,金日成授予毛岸英烈士遗孀刘思齐、原志愿军50军副军长蔡正国烈士遗孤蔡小东等人朝鲜三级国旗勋章。
归国前一天,刘思齐很早起床,她准备去朝鲜平安南道志愿军烈士陵园,那里是毛岸英长眠的地方。蔡小东得知这一情况,表示希望也能去吊唁毛岸英,刘思齐同意了。
站在毛岸英墓前,刘思齐告诉蔡小东:“岸英牺牲后,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的《革命烈士证明书》,主席没有提及此事,我也没有问。1976年主席逝世后,我回到中南海收拾东西,还是没有发现证明书。”
刘思齐也问过毛岸青和邵华等人,大家表示都没有看到过毛岸英的《革命烈士证明书》。刘思齐后来去相关部门询问,工作人员都表示不相信,一再表示:
谁不发也不能不发给你啊。
既然大家都这样说,刘思齐当时只能猜测《革命烈士证明书》可能发到主席那,结果遗失了。如今再次提到,一旁蔡小东大吃一惊,因为他也没有收到父亲的《革命烈士证明书》。蔡小东也去了相关部门询问,跟刘思齐得到的结果一样。
刘思齐和蔡小东在毛岸英墓前
如今刘思齐和蔡小东都没有领到《革命烈士证明书》,这说明毛岸英和蔡正国两位烈士的《革命烈士证明书》都漏发了。回国后,刘思齐和蔡小东多方询问,相关部门最终证实当年确实漏发了两人《革命烈士证明书》和抚恤金。
不久,刘思齐收到补发的毛岸英《革命烈士证明书》,以及根据毛岸英当时的职务,一并补发的320元抚恤金。这时距离毛岸英牺牲已经整整过去了40年,当看到面前鲜红的《革命烈士证明书》,刘思齐再次泪如雨下,一整天没有吃饭。
毛岸英牺牲两年后,刘思齐才得知噩耗,这是撕心裂肺的悲伤时刻,不经历者根本无法理解。时隔40年,刘思齐依旧如此难过,很难想象毛泽东当年是如何独自承受老年丧子的巨大悲痛。
毛泽东一生先后有多个孩子,大家比较熟悉的是毛岸英、毛岸青和李敏、李讷。在四个孩子中,长子毛岸英最被毛泽东看重,对他寄予深深地期望。毛泽东是伟人,但也是一位父亲,他渴望孩子能成才,这是所有父母最朴素的愿望,结果他遭遇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。
毛主席和毛岸英在北京香山双清别墅
毛岸英牺牲后,刘思齐翻阅了丈夫的日记。日记里,毛岸英总是不断地问自己:“我作为毛泽东的儿子,合格吗?”赴朝前,毛岸英曾问过父亲这个问题,毛泽东拍着他的肩膀说:“岸英,等你回来,爸爸告诉你答案。”
未曾想,毛岸英一去不复返。刘思齐后来拿这个问题毛泽东:“爸爸,岸英做您的儿子合格吗?”毛泽东直接回答:“
合格,他是我的骄傲!
”那一刻,刘思齐才知道毛岸英的牺牲,给毛泽东带来了无尽的悲痛和深深地遗憾。
毛岸英完全没有必要去朝鲜战场,建国初期他来到社会调查部工作,担任李克农的秘书兼翻译。不久,毛岸英自愿要求去基层工作,组织上安排他进入北京机器总厂,担任党总支副书记。
毛岸英不愿坐在办公室里,他整日呆在车间里,跟工人打成一片。为提高工厂生产水平,还想尽办法搜集国外资料、经验,编辑出版厂报给工人们阅读学习。毛岸英下定决定,“在这个工厂连续不断地做十年工作。”
然而,这一切随着朝鲜战争的爆发发生了改变。当金日成向中国发出出兵援助的请求后,毛泽东以超人的胆略毅然决定抗美援朝,毛岸英为支持父亲的决定,立即向组织上提交请战书。对于毛岸英的这个决定,毛泽东并不意外。
毛岸英和妻子刘思齐
当时党中央内部对出兵朝鲜有不同意见,毛泽东为此夜不能寐。常言道,父子连心。毛泽东是坚持要出兵朝鲜的,他认为不参战危害极大。作为儿子,毛岸英深知肩上的责任,他抱定一个决心,如果带头去朝鲜参战,就是对父亲的最大支持。
毛泽东也希望毛岸英能去朝鲜,可他不能直接要求,儿子从8岁时就离开自己,母亲杨开慧遇害后,毛岸英一度流浪上海街头,虽然后来去了苏联,依然吃了不少苦头。毛泽东家中之前已经有5位烈士了,去朝鲜又是跟世界上最为强大的敌人作战,危险重重。
可毛泽东又不能拒绝儿子,正如他后来所说的那句话,“
谁让他是毛泽东的儿子呢!
”10月初的一天,毛岸英被毛泽东喊到中南海菊香书屋。这时的毛岸英身高跟毛泽东差不多,相貌英俊,结婚还不到一年。
那天毛岸英是从工厂里直接来中南海的,衣服上有不少油污,还满头大汗。毛泽东既高兴又有点心疼,他拍着儿子肩膀说:“岸英,你在工厂的工作还满意吧?”
“爸爸,我很满意!”毛岸英回答得很干脆,随即详细汇报了这段时间在工厂里的工作开展情况。一旁毛泽东听完若有所思,他认为毛岸英还需要锻炼,于是意味深长地说:“岸英,你回国后在陕北当过农民,现在又在当工人,就是没在国内当兵打仗。”
毛岸英
毛岸英表示惋惜,但很快小声问:“爸爸,是不是决定出兵朝鲜了?我要去朝鲜,我向你报名参战!”毛泽东内心激动,可又不能表现出来,只是摆摆手表示这事后面再说。毛泽东也没想到,毛岸英回去后就提交了请战书,儿子如此理解他,毛泽东大为感动。
10月7日,毛泽东设宴为即将挂帅出征的彭德怀饯行,毛岸英作陪。席间,毛岸英直接向彭德怀报名参加志愿军。彭德怀自然不同意,他表示这次战争是立体战争,我们防空力量薄弱,很容易遭到敌人的空袭。
彭德怀还认为,毛岸英在后方搞经济建议,也是支持抗美援朝的方式之一。毛岸英则一再表示要参加,彭德怀就是不愿同意。毛岸英有点急了,说:“彭叔叔,我考虑了好久。你就让我去吧,我在苏联时上过军校,还当过坦克兵,跟着苏军一直打到柏林呢。”
彭德怀面露为难之色,这时毛泽东开始为儿子“求情”了。毛泽东说:“
老彭,我这个儿子现在不想在工厂干了,前几天就向我请战了,我也同意了。现在你是司令员,我替岸英向你求个情,就让他去朝鲜战场锻炼自己。你在朝鲜免不了跟苏联人、美国人打交道,岸英正好会俄语、英语。我看就让他在你身边担任翻译工作,这项工作他还是能完成的。
”
毛泽东都这样说了,彭德怀还能说什么,只能勉强答应。彭德怀后来多次对身边人说:“
毛岸英同志是志愿军中的第一个志愿兵。
”
彭德怀汇报毛岸英牺牲的电报
然而,毛岸英进入朝鲜一个月后就牺牲了,年仅28岁,时间是1950年11月25日上午10时左右。司令部遭到敌机轰炸,毛岸英又牺牲了,彭德怀很自责,那天他午饭、晚饭都没有吃,呆坐在防空洞里的桌子前。
“这件事必须立即报告中央军委!”这是彭德怀内心的想法,于是决定以志愿军司令部的名义向中央军委发电报。平时彭德怀的电报,都是他口述,然后让机要秘书去拍电报,但这一次例外,彭德怀决定自己亲自来写这封电报。
从中午开始,直到下午四点,彭德怀才把电报写好,一百来字的电报,他足足下了四个多小时。这封电报的原稿于2020年11月9日在央视首度公开,标题是“毛、高二位同志被燃烧弹烧死”,电报全文如下:
军委并高(岗)、贺(晋年):我们今日7时已进入防空洞,毛岸英同三个参谋在房子内。11时敌机4架经过时,他们4人已出来。敌机过后,他们4人返回房子内,忽又来敌机4架,投下近百枚燃烧弹,命中房子,当时有两名参谋跑出,毛岸英及高瑞欣未及跑出被烧死,其他无损失。志司25日16时
当时志愿军司令部发回国内的电报,最先接收到的是毛泽东秘书、中央办公厅机要室主任叶子龙。那天傍晚,叶子龙像往常一样来到机要室拿取电报。当他看到彭德怀报告毛岸英牺牲的电报时,差点晕倒。
毛主席
叶子龙第一反应是这件事不能立即告诉毛泽东,思虑再三,他把电报送给当时负责军委日常工作的周恩来。周恩来指示叶子龙电报内容先不告知毛泽东,等他跟刘少奇、朱老总商议后再做决定。
三人商议后认为,马上第二次战役即将打响,毛泽东正在集中精力指挥战役,此时汇报时机不合适。1951年1月2日,新年第二天,中南海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氛围。同时,朝鲜战场第二次战役也已经结果,经过两次战役,志愿军将战线稳定在“三八线”附近,彻底粉碎了“联合国军”迅速占领朝鲜北部的企图。
周恩来认为这是一个向毛泽东通报毛岸英牺牲的适当时机。周恩来跟刘少奇、朱老总一番商量,认为不能再隐瞒了,如果彭德怀回来后还没通报,那时就很被动了。周恩来找来叶子龙,将电报和一封亲笔信交给他,信中周恩来解释了为何没有及时通报的原因。
当天下午,叶子龙拿着这电报和信,来到毛泽东的住所。当时毛泽东住在京西万寿路的新六所(由于有六栋小楼,故得名),叶子龙先找到卫士长李银桥,告知他毛岸英牺牲了,李银桥目瞪口呆,也差点晕倒。
过了一会,叶子龙在李银桥陪同下进入一号楼。毛泽东向来晚上办公,此时刚起床不久,坐在客厅沙发看报纸。叶子龙把电报和信放到毛泽东面前的茶几上,放在上面的是周恩来亲笔信。毛泽东放下报纸,先拿起那封信……
毛岸英和妻子刘思齐
那一刻时间仿佛停止了,客厅里安静极了。周恩来在信中说:“
毛岸英同志的牺牲是光荣的,当时我因你们都在感冒中,未将此电送阅……
叶子龙注意到毛泽东双手轻微在颤抖,只见他看完信后,又拿起电报。这一次,毛泽东把头埋了很深,把电报看了又看,过来很久才抬起来……毛泽东瘫坐在沙发上,脸上苍白,眼圈红了但没有哭,他目光开始慢慢移动到茶几上的烟盒。
毛泽东拿起烟盒,准备抽烟,平时都是一气呵成的动作,却怎么也抽不出烟。这时,站在一旁的李银桥上前,抽出烟给毛泽东点上……毛泽东埋头大口大口地吸烟,又是长时间的沉默,叶子龙和李银桥看到眼前一幕,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。
接连抽完两支烟后,毛泽东对着叶子龙摆了摆手:“
哎,打仗嘛,总会有伤亡的。这没有关系,谁让他是毛泽东的儿子呢。
”叶子龙晚年回忆这段经历时说:“在主席身边工作过的战士牺牲、骑过的马死了,他都很难过,何况爱子?我们听到噩耗都无比难过,主席内心能平静吗?但是,主席硬是没有向我们流露出十分痛苦的表情。”
不仅如此,毛泽东还关心儿媳,一再交代要瞒着刘思齐。当刘思齐得知毛岸英牺牲的消息时,那已经是两年后的事情了,而那时抗美援朝战争也已经结束了。
毛主席
老年丧子,毛泽东把悲痛深埋心底,可他也是一位父亲,也是一位普通人,也有悲伤的时刻。长子牺牲在异国他乡,加上长时间熬夜指挥朝鲜战事,毛泽东身心俱疲。鉴于此,周恩来等人商议让毛泽东休息一段时间,而主席本人也有此意。
杨尚昆当时是中央办公厅主任,他晚年回忆录中也提到这件事,“他(指毛泽东)说:牺牲的成千上万,无法只顾及此一人。事已过去,不必说了。精神伟大,而实际的打击则不小!这是没有办法的事。有下乡休息之意。”
毛泽东此时选择休养,除了转移注意力、减轻内心悲痛外,还有一个目的,就是集中精力修改《毛泽东选集》。该选择什么地方呢?毛泽东动身前有过批示:
“在北京事情太多,要找一个地方,集中精力搞出来。《毛选》现在中国需要,苏联也催着要,要集中突击一下。要找个地方,离北京不要太远。不准占老百姓的房子,也不要住招待所。”
据此,党中央给出三个地方:张家口、天津和石家庄。汪东兴选中了石家庄,具体下榻地是石家庄郊区的保育院。3月2日晚,毛泽东冒着大雪从北京出发,乘坐专列去石家庄。列车抵达保定车站时大雪还在下,考虑到这次是悄悄离京,毛泽东指示就在火车上过夜,火车停在石家庄郊区。
毛主席
3月3日,毛泽东抵达保定,住进了市郊的石家庄保育院。选择这里,显然经过了详细考察。保育院周围环境比较空旷,放眼望去都是庄稼地和菜园,毛泽东对四周环境比较满意。
表面上来看,毛泽东这次是休养,其实作息时间跟在北京时差不多,办公室墙上还挂有朝鲜战争作战地图。陈长江在1950年被选调进入中央警卫团,从1951年开始进入中南海担任毛泽东警卫,这次他也跟随主席来到石家庄,参加各项警卫工作。
陈长江晚年回忆这段经历时说:
“毛泽东名曰在外地休养,但他并没有从繁忙的工作中摆脱出来。除了编《毛选》,毛泽东每天都要处理大量的来信和文件,有时还和从外地赶来的党和国家领导人会谈,在石家庄还接见过外国客人。工作告一段落之后,他常到院中散步,或与身边的工作人员玩玩扑克和麻将,有时还对着空旷的院子唱几句京剧和湖南花鼓戏,以此来调整自己的情绪。”
毛泽东在石家庄休养了两个月,于4月底回到北京,随即又投入了紧张了工作当中。大家都知道,毛岸英烈士遗体最终没有运回国内安葬,这是彭德怀的建议,毛泽东同意了,他认为:
岸英的遗体没有运回国内,埋在朝鲜国土上,集中体现了我们与朝鲜军民同甘苦、共患难的革命精神,也说明我们中朝两国人民的友谊是用革命烈士的鲜血凝成的。
毛岸英墓地
此后,毛泽东再也未向外人表露出一丝一毫悲伤。转眼毛岸英牺牲已经10年了,1960年11月25日,这天是毛岸英牺牲十周年忌日。毛泽东还是夜晚工作,当天清晨,他走出菊香书屋。
此时的北京气温很低,毛泽东慢慢走到一棵松树下,突然低声吟唱京剧《李陵碑》中杨继业的几句唱词:“金乌坠玉兔升黄昏时候,盼娇儿不由人珠泪双流;七郎儿回雁门搬兵求救,为什么此一去不见回头?”
岸英,你为什么此一去不见回头?
”这是毛泽东对儿子的“追问”,可惜毛岸英再也无法回答了。毛岸英赴朝前夕,毛泽东曾语重心长地对他说:“岸英啊,我们共产党人一向吃苦时在前,牺牲在前,你作为毛泽东的儿子,更要做到这一点。”
毛岸英是一位合格的志愿军战士,也是一位合格的儿子,他没有辜负任何人,唯独辜负了自己的老父亲。谨以此文纪念毛岸英以及千千万万牺牲在朝鲜的志愿军烈士们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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