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年疫情期间,周迅梦到自己要演一个戴眼镜的角色,几天后,导演郑晓龙和编剧王小平打电话邀请她演屠呦呦,周迅一听就愿意,然后特意问了这个角色是否戴眼镜,答案是肯定的。甚至郑晓龙都对骨朵感慨:有时候演员和角色确实存在机缘。
一年后,《功勋》的第七个单元故事《屠呦呦的礼物》跟观众见面,很难想象,这样一个距离周迅十万八千里的角色,就这么惊喜落地了,“周迅的表演值得再来一座视后奖杯”,剧评人李星文评价道。
今年,是周迅从影30年整。似乎每个女性观众都曾在生命的不同阶段里对小太平“一见薛绍误终身”感同身受,为李米破除一切阻碍奔向爱情的倔强决绝痛彻心扉,对孙纳逝去的爱情感慨不已,然后再经历一番中年如懿的围城之“丧”,才能完整串起“我的前半生”。
三十年转瞬即逝,从最懵懂天真演到最无奈悲凉,所有为情所困式的爱情关系,周迅演到了尽头,然而女演员的一辈子很长。如果说周迅的前半生是老天赏饭,恋爱滋养,“一边演戏,一边长大”,那后半生呢,不再高调恋爱,不再对所有男主深情注视,她的故事该如何展开?
是“生命中所有的灿烂,都要用寂寞来偿还”还是“柳暗花明又一村”?不到最后,我们根本猜不到故事的结局,但可以肯定的是,周迅离“希望年纪越大可以活得越来越宽阔,希望自己活成一片大海”的愿望更近了。
01
一夜之间,中年危机
较古早时期,《人物》杂志为周迅写了一篇文章,标题为《小姐,你有一张未婚妻的脸》,史航曾这样解释:“因为周迅永远是抱有期待的,期待明天,仿佛明天对她全无恶意。”可当周迅不再拥有“未婚妻的脸”时,舆论也变了脸。
2018年对于周迅而言并不是一个好年份,那年她44岁,在讲述“一对帝王夫妻的婚姻围城”故事的《如懿传》播出期间,“周迅老了”等负面评价铺天盖地,在东亚审美环境下,这四个字威力太大,大到足以摧毁一个有天赋又努力的女演员多年积累的信心。
自古美人如名将,不许人间见白头,而更令人难以接受的地方在于,普通人的变老是一天天发生的,而周迅的“变老舆论”是一夜之间的。毕竟演大女主剧《红高粱》的时候,周迅还被夸赞“扮相少女”。观众的舆论就像水,水能载舟亦能覆舟,当风浪袭来,毫无防备的周迅翻船了,而之后的汤唯、章子怡在出演《大明风华》和《上阳赋》时也遭遇了类似的舆论风波。
所谓发大愿者必有魔考,想成为好的女演员,一直与时俱进走在行业前沿,不是那么容易的。陈鲁豫曾在《落选沙龙》中聊过影视行业对演员的摧毁力,她说:“女星有一个算一个都要过这一关。我不要被你摧毁,我要扼住命运的咽喉,所有能够出来的人,内心都得足够强大。”
上一秒还在演一个“什么都大不过爱情”的火坑少女,这一秒要扔掉偶像包袱,与爱情关系进行切割;大半辈子都在演绎悲剧打底的冷调角色,突然要改换戏路、走进人间烟火,好一个三百六十度急转弯,可周迅硬是转了。
在《你好,之华》里,她演张子枫的妈妈、杜江的妻子,一个活在“姐姐”光环下的平凡女性,对少女时期暗恋过的男性坦然释怀;在陈建斌执导的电影《第十一回》里,周迅演粗暴泼辣的中年妇女金财玲,穿着松垮的衣服,烫着中年妇女普遍爱烫的卷发,脖子永远汗津津,随时准备为家庭赴汤蹈火,很多观众在看完后不得不感慨一句“这都能行”,然后随着而来一句“杀鸡焉用牛刀”,让周迅演这样的角色,着实有点大材小用。
但周迅不怕被浪费。
02
老天赏饭,专为造梦
不久前,陈坤在北影节上呼吁给年纪大的男演员多点机会,被网友疯狂diss,其实这几年一直都有人在做类似的事,哪怕争取不到角色也能争取到热度和流量。
但周迅从来不会借力上青云,不论在大花里还是整个演员群体中,她都是相对低调且纯粹的,比起演戏,她并不善于交际。
比如演完《大明宫词》后,所有主要演员都要手写留言,别人都整整齐齐大段,周迅就歪歪斜斜六个字:“当公主真过瘾”;在《你好之华》里,周迅替“姐姐”上台发言时结巴得不行,那正是她的本色呈现,而在近年上的综艺如《乐队的夏天》《向往的生活》等,她的发言都是那么地“不流畅”。
郑晓龙表示周迅这点和屠呦呦很像,在日常生活中,她们不善表达但有个性,一到了工作上就非常专注。
周迅一到戏里,面对镜头,立即变得口齿伶俐,台词经常被当做教科书级别的示范,不论是《画皮2》中对雀儿的质问:“你有过人的体温吗?有过心跳吗?闻得到花香吗?看得到天空的颜色吗?”,还是《风声》片尾令人万分感动的独白,都是老天赏饭吃的证据之一。
常常有人为周迅感到可惜和遗憾。遗憾周迅的身高太矮让她丧失了一些角色,可惜周迅没有大导演助力拿奖,为周迅不够爱惜自己的羽毛、不会挑角色而“爱之深责之切”,也有人觉得体验派的周迅常常在浪费自己的真诚情感,不是什么剧本和男主都配得上她的“深情注视”。
浪漫主义的天真眼神和现实主义的冷静目光隔着鸿沟,周迅本就是为观众造梦的人,观众期待有这么一张脸和一双眼来演绎心中的故事。“活在现实生活觉得是一个虚幻的世界,在现场反而觉得那是我真的生活”,周迅如是说。章子怡在《演员的诞生》里一再强调的信念感,正是未曾上过专业表演课的周迅与生俱来的。
而且事物永远都是如此,一体两面,爱惜羽毛的人将自己束之高阁,愿意展现多面和“尝百草”的人拥有更多新生机会。如果观众的心是表盘上的指针,那必然是想都不想地偏爱周迅,在戏里也许她是情感输家,但她赢得了观众,也赢得了机会。
03
“跨过山和海”的周女士,
在当下被重新安利
当自身特质和时代鼓点切中,是一种叫做“赶上了”的幸运。以前周迅赶上了女性观众爱看的“为情所困飞蛾扑火”故事,如今现实主义大势所趋,“热心市民周女士”可以书写全新的剧本。
最近总有人在偶遇周迅,在上海地铁,在剧本杀店里,在音乐会现场,在压马路的时候。面对这么多的偶遇,周迅在微博回应:“不是你们在偶遇我,是我在偶遇你们。”
文艺女神的另一面,就是这么接地气和洒脱,毕竟连疫情期间做“相信未来”义演时,别人都打扮得漂漂亮亮出镜,到了周迅这里,她在街角对着反光镜清唱了一首《天涯歌女》,状况外又天然呆的样子成为当天网友的一大笑点。
网友换了一波又一波,如今的网友,还真就好这一口,甚至有人去考古以前周迅的神回复,例如一众明星参加红毯,记者问大家感受怎么样,其他人都会按照“套路”来,只有周迅丢下四个字:“好多人啊。”再如被问“怎么理解男人”,周迅回答“不理解”也非常出圈。而这一面让周迅在演绎具有现实质感的生活剧时,拥有了说服力。
接下来,周迅在待播作品《小敏家》和《涉过愤怒的海》中均饰演母亲类角色。前者根据伊北同名小说改编,聚焦失婚中年人重组家庭,讲述了王素敏独自抚养两个女儿刘小敏、刘小捷长大,没想到女儿们年过三十却先后离婚的故事。其中,周迅饰演大女儿刘小敏,她在事业上遭遇瓶颈,婚姻离异,不省心的前任、青春期的孩子和年过花甲的老人都让她寸步难行。
而《涉过愤怒的海》改编自老晃同名小说,以真实事件为灵感,讲述的是一个父亲在女儿遭杀害之后疯狂复仇的故事。这是周迅和导演曹保平继《李米的猜想》后时隔12年的再度合作,也是和黄渤第一次合作,光是海报和短短15秒预告片透露出来的故事张力就足够吸引人。
可以看到,不论是《小敏家》还是《涉过愤怒的海》,都是充满人文关怀的现实主义作品,一个是当下很受欢迎的家庭剧,一个是“灼心”系列犯罪悬疑片,在电视剧和电影领域中当属头部作品。在2018年的舆论风波之后,周迅从文艺女神、不老精灵抽离出来,开启了自己的另一条道路,她曾说“生命的轨迹把我带到了这个行业,这几乎是我一半儿的生命吧”,接下来的路,或许已经不再是老天赏饭,而是她自己以往一个角色一个角色挣来的,她没有被摧毁,她的故事还很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