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近见到张晋，是在前几天的采访中。（天啦，这句话好装逼233）聊的主要话题，就是近期上映的张晋出演男主的《狂兽》，我们在采访间见到的张晋染回了黑发，还是多年前演《水月洞天》时的娃娃脸，不过由于常年拍戏的缘故，已经晒成了小麦肤色。桌前一杯星巴克提神，以应对接踵而至的媒体，采访空隙他点燃一根烟，氤氲中神色被模糊，但专注而灼人的目光却透过雾气投向你，那可能是习武之人练就的犀利。
和河豚君想象中的他不同，张晋本人完全不似他过往出演的角色一般“酷炫狂拽”，而是性格平和谦逊，偶尔还能卖个萌，和我们一起找《狂兽》中的笑点与槽点。
玩笑归玩笑，张晋对于每个角色背后的心理剖析之透彻，令人印象深刻，也让人感慨从武术冠军一步步走到金马奖最佳男配，张晋如今能四两拨千斤地独挑大梁接演《狂兽》男主、警察西狗，除了幸运付出了很多。
这会是他继《一代宗师》后，演艺生涯的又一座高峰么？也许坐在我们面前的张晋心中自有答案。
非典型正派与非典型反派
人们印象中的张晋几乎是个“反派专业户”，无论《一代宗师》里野心勃勃的马三，还是《叶问3》中渴望成名的张天志，亦或《杀破狼2》中永远衣冠楚楚却泯灭人性的典狱长，他总能表现得大放异彩。
这次好不容易在《狂兽》中演了个警察，然而和此前诸多角色并非典型反派一样，张晋说这次的男主角西狗，也不是典型正派，行事凶猛，甚至为抓坏人到了偏执的地步。“一开始对西狗这个角色，我不是很接受，作为警察，做事方式却那么极端，我是觉得不应该的。”
但做完造型，一个外表颓废内心狂野的西狗逐渐显山露水。“我开始接受他，然后演的时候越演越喜欢。”张晋有个习惯，“不光电影画面里出现的场景，一个人为什么会这样，背后有什么故事，都靠自己去想象。”
在张晋的理解中，他的西狗与余文乐饰演的江贵成，分别代表了片名中的“狂”与“兽”。电影里两人身上均有大片纹身，“江贵成信天后，西狗是信他自己，”张晋解释，“西狗一出场就是个魔鬼。即使被判坐牢时，他的内心旁白也是没有任何内疚的，因为他面对魔鬼太长时间了。”
电影中江贵成曾对西狗说，其实你和我是一样的。“西狗的狂和江贵成有点像，但两人的价值观不一样。”张晋喜欢西狗这个角色心理变化，刚开始一个魔警，“拍《狂兽》开头一场戏时，西狗抓住一个人一直打他的脸，这个最后剪出来可能只有一拳，但拍的时候几乎要把对方脸打烂，动了杀心。他是一个嫉恶如仇的警察，只是把愤怒发泄在个别人身上。”
但与受到黄金诱惑一意孤行的江贵成不同，西狗心里有牵绊：多年并肩作战的同事，养女和肚里的孩子，警察伸张正义的本性。“在海面上等江贵成的那几个月，西狗有一些心理上的转变。这种转变是必要的，如果一个警察从头到尾都是狂的话，他就不算真正意义上的警察。”
张晋给我们分析，最后船上的一场戏，西狗拿着匕首没有杀江贵成，而是选择去割断黄金的袋子，“他觉得所有人的欲望都来自那批黄金，所以他必须解决掉’原罪’。”
“我喜欢演一些比较特别的角色，如果太平，我会觉得可能大家记不住，或者对我而言没有什么挑战性。”这是张晋选择接演西狗的原因，“他很特别，不是传统警察形象。这个年代的观众已经不像几十年前，看电影一定要有一个英雄形象。正派为什么就一定要正义凛然呢？为什么不可以有自己的性格和情绪呢？这些可以在电影里放大。”
“童心出息了”
就在本问题下，有位可爱的网友感叹：
“童心出息了”。懂得这个梗的朋友大概都暴露了年龄。在14年前的奇幻武侠剧《水月洞天》中，张晋饰演童氏三兄弟最小的童心，那个稚气未脱的俊秀小生当时收获了大批女性粉丝。“我们小时候是看您戏长大的！”当小星向如今已经四十不惑的张晋表白时，他瞪大眼睛笑着摆手，“我也很小啊那时候！”
张晋从小就有做武打明星的梦，但因缘巧合走上了职业运动员的道路。1998年他退役后进入袁家班，在《卧虎藏龙》时做过章子怡的替身。《武林外史》是张晋从幕后转向台前的第一部戏，虽是主要角色，但戏份不多。彼时张晋其实已经二十六七岁，由于长了张娃娃脸，接演《致命密函》、《夺宝英雄》等动作冒险电影，多半是出演青涩少年。
很多武术出身的演员，都是大器晚成。李连杰和赵文卓自带英气，适合演高大上的正派角色，吴京则是憨直可爱，有观众缘，相比之下，张晋很长一段时间找不到适合他的角色与定位，因此一直徘徊在影视圈边缘，有段时间还再次回到幕后，奔赴好莱坞做了半年武指。这是大部分武打演员的路，有些人可能注定一辈子都混不出名堂。
从业将近20年，张晋觉得在《一代宗师》中饰演宫二的师兄马三，是其演艺生涯中的一个转折点。当时王家卫让袁和平推荐个人选，“面孔生，会武术，能演戏”，袁和平想到了张晋。面试过程比想象中容易，张晋当着王家卫的面打了套拳，又试了文戏，一个星期后就被通知进组，然后拉去东北拍火车站那场戏去了。
张晋说王家卫教会他很多。“导演特别能够引导演员，不管从戏里还是戏外他对我的影响都是很大的，我意识到，原来拍电影还可以有很多另外一面，对表演的认识也有些不一样了。”张晋杀青后回到家，对太太蔡少芬说，我拍完了，即使最后出来马三的戏份被全部剪掉，我也很满足。
这部戏让张晋斩获第33届香港金像奖最佳男配角，观众记住了他，更多大牌导演把他列在了演员邀约名单中。在声色犬马的娱乐圈，膨胀是分分钟的事，张晋总是提醒自己，“我不能老是抓住这些东西，要往前看，走得更扎实。不然的话，那段经历就没有什么可回忆的。”
他似乎骨子里就带有一些居安思危的意识。“以前大家看一个武术冠军演戏，不会看多少他的内心世界，光看动作已经很满足了。可现在的观众，不光看动作，还要看气质、演技、形象、内心，加上现在互联网那么发达，你平时什么样大家都看得到，所以一个演员能成功，已经无法从动作或演技去衡量。”
“总之，观众喜不喜欢你，不是你努不努力决定的。努力是很基本的要素，不努力、不辛苦那你就别做演员了。”这让张晋感谢命运眷顾自己的同时，也更加谨慎挑选角色。如今张晋对于接演角色更加谨慎，他知道一个演员在40岁左右时受到观众认可，甚至大红大紫，是多么不容易。
“我更喜欢把角色塑造好，而不是说纯粹为了打。当然，”他话锋一转，“我也不强调一定要光演文戏，就是不打。毕竟目前找我演戏的大多数人都会说，不要浪费你的身手（笑）。作为演员没办法，这方面你是比较被动的，你只能从动作上琢磨怎么让大家更贴近这个角色。单纯去设计一些动作，没跟人物性格融合在一块儿，就会很难看。”
这次拍《狂兽》，武术指导是张晋在《赌城风云》、《杀破狼2》时就合作过的李忠志。“志叔指导的时候，他会给你一些发挥空间。那我就从演员的角度，从西狗的角度出发提供一些意见。”
张晋说这就好像演文戏一样，导演告诉剧本是怎样写的，但“打一拳过去，西狗做的时候和监狱长做有哪些不一样，这是需要你自己去体会的。”
温顺且萌的习武人
武打演员出身的人，身上都是一身伤。鼻青脸肿，韧带拉伤都是轻的，到现在张晋两只手腕还不对称，就是有次拍戏从三四楼高的地方摔到地上，仍然得吃着三种止痛药继续。
在《狂兽》中，张晋和吴樾拍动作场面自然驾轻就熟，而演反派的余文乐就不同，“乐仔不是很喜欢拍动作戏，他最不喜欢的就是把别人弄受伤。”张晋说，“其实我也不喜欢，所以完全能理解他那种心态，很小一个动作，比如转半身多或少了一步，都会造成严重后果。所以拍动作戏时，在我的经验里面能够怎么帮到他，就尽力去做。”
张晋身上有着不少习武之人的共性，踏实努力，不喜张扬，肯吃苦。《黄飞鸿英雄有梦》的导演周显扬这么评价他：“有次拍摄，道具不小心刮到他，流了很多血，他还在安慰我说，别怕没事。我觉得他是一个很坚毅的人，能获得每一次机会都不容易，他真的是一步一步这样走上来的。”
不过比起戏里面老演酷炫邪魅的狠角色，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，面前的张晋完全是个声音低沉，略显腼腆，“怕高、怕马、怕火、怕炸弹”的萌男子。“我水性不好，这方面我真的不逞强。”他主动向河豚君透露，“以前旅游时潜过水，我知道自己是不喜欢潜水的感觉的。这次拍戏上完潜水课我就更不喜欢了，就和导演说能不能删了这场戏，想逃避。”
拍《狂兽》对张晋来说最大的挑战就是水戏。导演李子俊安排了不少西狗、江贵成在水下打斗的场面，这些完全是实拍，最后一场船上的戏虽然背景海面是绿幕，但也完全模仿了10号台风来临时的风浪轨迹，张晋、余文乐与吴樾几人要在海上搏斗，被雨水和海水拍打得睁不开眼。
导演的要求要尽力完成，硬着头皮也得上，这是张晋多年来的习惯。“第一天拍完我就觉得啊，度日如年。”他回忆，水戏拍了接近一个月，天天暴露在恐惧面前，到最后也就不恐惧了，甚至有些喜欢上了潜水。
如今电影即将上映，又是首次做男主挑大梁，会不会压力山大？“没有没有，我从来不认为一部电影的成功是因为某个人，它是一个团体的工作。”张晋在沙发上盘起了一条腿，虽然忙碌，但整个人的状态比较放松。“我不想说做每一件事情都要去证明什么，《狂兽》这部电影也是，对我来说就是很单纯地演好这部电影就好。”
我们问他，为什么成名之后，似乎就很少接演古装戏，是不是更喜欢时装剧的潮范儿？“其实我挺喜欢古装的，”张晋感叹，“那时候可能是大环境所致，古装题材多啊，现在古装电影比较少，好像现在没有太适合的剧本或者角色。”
如今“武林前辈”们多已转战幕后，成龙宝刀未老身兼数职，李连杰和马云搞起了《功守道》，吴京则拍出高票房的爆款动作片《战狼》，张晋自然也不是没有这方面的想法，但他心中有着自己的节奏。
“看时机吧，本来入行的时候我是从幕后做起的，我也挺喜欢拍，但现在先做演员，不要为了拍而拍。”他觉得目前自己仍然在积攒资源与信心，做最充分的准备，做最有把握的事情，接戏如此，拍电影亦是如此，顺其自然。
这样的张晋让人相信，他正从容走在通往“更好”的路上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