发表自话题:中国医生台词
7月9日,电影《中国医生》全国上映。不到两天,票房突破2个亿。
影片故事原型人物之一、武汉金银潭医院原院长张定宇说:“它饱含深情,把我们拉回到战斗的岁月。”中国工程院院士、著名呼吸病学专家钟南山说:“它没有任何掩饰,非常真实地还原了武汉抗疫的情况,呈现了全国人民共同克服困难的画面,最重要的是真实展现了中国力量!”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感染科主任张文宏说:“它抓住了医生的精髓,我坚持2个多小时基本没有找到bug”。一句刷屏的观众评价是:“看《中国医生》,真止不住流泪。”
从2020年那个特殊的春天,到《中国医生》全国上映,间隔不过十几个月,主创人员如何迅速且真实地再现抗疫历程?影片为何能让人感动、心弦共振?记者专访了电影《中国医生》导演刘伟强。
“我所访问的医护人员,回忆不过3分钟就开始流泪”
记者:备受期待的《中国医生》上映了。这是一段我们共同经历的特殊记忆,大家会带着不一样的心情来看待电影。首场放映在武汉,观众的反应符合你的预期吗?
刘伟强:我很忐忑。7月4日,我们在武汉洪山礼堂举办首映礼,电影第一次面对观众。张定宇、张继先,很多当地的医疗专家、医务工作人员,有几百人作为首批观众。放映时候,我的手心在出汗。我一直在观察大家的反应,大概影片开始十多分钟,许多人已经按捺不住,开始抹眼泪了。工作人员告诉我,观影结束了现场有五次掌声。那一天,我才稍微松了一口气。
记者:2019年国庆档,你执导的《中国机长》上映,距离2018年5月14日川航8633备降成都不过16个月。《中国医生》也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,创作周期更紧凑,题材更宏大,难度想必也更大。最初,你们如何确定创作《中国医生》的?
刘伟强:大概是去年3月初,博纳影业董事长于冬告诉我:“有一个计划”。我说:“你不用说,我知道你想做什么。”那时只有做一部抗疫电影的概念,具体怎么拍,拍钟南山还是张定宇,是不是拍武汉都没有确定。但我很快就答应了。
因为我觉得,这个题材很特别,特别的不得了。你、我、他,我们的人生怎么会面对这么大的事情!因为疫情,全世界很多地方停摆,我们每个人或多或少受到疫情的影响。有一段时间,电影院关闭了、摄制组全部停工,对我们这个行业是很大的冲击,与我们切身相关。有机会创作这样一部电影,我有什么理由不尝试、不努力?
记者:这一年多来,疫情防控的形势和要求不断变化,你们同步创作一部抗疫主题的电影,难度可想而知。
刘伟强:我一直记得那个画面:1月23日,钟南山等专家从广州乘坐高铁去武汉。因为春运订不到机票,餐车特意给他留了一个位置,他忧心忡忡的样子。我那时在香港,因为我的公司就在淘大花园附近,所以我对非典有很深的印象,也能感受到武汉人的心情。
接下这部电影后,我和北京的工作人员按照时间表,分头寻找资料,开始研究这个事情。编剧很勇敢,他先是在广州采访医疗专家、援鄂医疗队,4月份又在武汉访问了金银潭医院、同济医院、协和医院,外卖小哥等不同的群体。大概6月底7月初,我到广州采访了钟南山、桑岭,参观广州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,去了解他们的ICU病房、研发实验室。我第一次穿防护服就是那时在广州,一穿上去全身就已经湿了,因为防护服是不透风的。
印象最深的是我去武汉采访。那时已经是7月,我所访问的医护人员,回忆不过3分钟就开始流泪。他们的讲述历历在目,一开始时的束手无措、内心恐惧,后来各地援助来了后,大家守望相助、共同作战。这些医护人员真的很伟大!他们拿自己的命去拼,为每一个人争取生的希望。这些医生也有家人,家人感染了却无法照顾,他们还在一线抢救病人。电影里有句台词:“我从12月底就没回过家”。这是采访中听到的,我们写进了电影。我在武汉还听到很多普通人的故事,也一次次被他们感动着。医院周边的小超市免费为医务人员提供餐食;外卖小哥冒着风险穿梭在各个社区之间,为大家递送生活用品;社区义工没日没夜的忙碌着,为各家服务……我感受到,人与人之间的那份相互支撑、同甘共苦,对于这场战疫非常重要。
“拍一部马马虎虎的电影,观众不会买账,我也觉得对不起自己”
记者:《中国医生》为什么选择以武汉金银潭医院为大背景,重点聚焦在张定宇、张继先、桑岭等人物身上?
刘伟强:这个电影我一开始定位就是“半纪实”,我们取材真实事件,不可能做很多虚构。一部电影只有两个小时,故事怎么讲?我们采访的这些人,一个ICU护士的故事、一个外卖小哥的故事都可以讲两个小时,不可能全拍的。武汉金银潭医院是当时的一个“风暴眼”,作为一家传染病专科医院,最早接收了新冠肺炎患者。我采访了张定宇院长,他虽然身患渐冻症,但很坚强很有个性,也很有力量。许多医疗专家都来到金银潭医院援助。于是,我们决定聚焦在武汉金银潭医院,聚焦在张定宇、ICU主任、广州和上海援鄂医疗队这些人物身上。社区工作者、外卖小哥、流调人员等等作为更多人群的缩影。
记者:拍《中国机长》,你们按1:1原则搭建了空客A319模拟机,也邀请了很多专业人士做顾问。《中国医生》如何追求真实,在服化道方面是怎么做的?
刘伟强:我拍《中国机长》的经验,观众很聪明,电影是没法骗人的。大银幕之上,任何瑕疵都会被放大很多倍,“穿帮”逃不过观众的眼睛。拍一部马马虎虎的电影,观众不会买账,我也觉得对不起自己。火神山医院、雷神山医院十几天时间就能建成,我们用三四个月时间搭景、写故事、做训练,有什么不可以呢?
因为拍真实的医院会干扰到医生和病人,我们就在无锡1:1搭景重现金银潭医院内景。搭建的医院不只是一座房子,重要的是需要真实的医疗器材。幸运的是,我们在深圳找到一家曾援助武汉的医疗器材公司。当时,他们的员工在火神山医院帮助运送安装器材,三天三夜都没有睡觉。他们特别支持我们,电影里,大到ECMO(人工肺),小到一根棉花棒,都是真实的。所以,演员走进我们的“医院”,他们就有身临其境的感觉,感觉到“我是医生”了。
医生谈话的态度、走路的姿态跟其他职业是不一样的。因为他们每天见到生生死死,所以会特别镇定冷静。我跟演员们说,不要理演技是什么,先要理解医生的态度和精神。拍摄中,我们的演员都会主动跟医疗顾问请教沟通。医疗顾问也会告诉他们很细节的部分,如何使用这些医疗器械,如何给病人插管,如何推车……我们在采访中知道,重症、轻症、方舱医院的不同病患症状也不一样,比如病人的脸色,轻症患者就是有一点点黑。所以,我们扮演医生、护士、病人的演员都要上课,接受培训,还要考试,最终要根据分数来筛选。有一个医疗顾问团一直跟组监督,我很感谢他们。
记者:您刚刚讲到,所有的演技,实际上首先是在真实还原基础上的表演。几位主要演员的表现怎么样?
刘伟强:因为这个故事真的太特别,每个人都经历了这段特殊时期,或多或少参与了抗击疫情,所以每个人都能在第一时间进入到角色里。张涵予之前就看过很多张定宇的新闻片,他很快就进入这个人物里。袁泉是湖北人,她的很多亲人生活在武汉,所以她对这个事情特别有感情。朱亚文是江苏人,在电影里演桑岭,我对他的要求是首先要讲好广东话。虽然朱亚文拍过抗疫题材的电视剧,但我告诉他,我们是不一样的,必须全力去准备。
记者:在此之前,抗疫题材有好几部纪录片、电视剧与观众见面了,与它们相比,电影《中国医生》的独特在哪里?
刘伟强:很不同的。电视剧我全看过,一集不落的,它们也是很真实地去告诉人们武汉的情况。我们的优点在于,资金更为庞大,可以达到更高的制片要求。像我刚才讲的,可以更进一步接近真实。比如电影里出现的医疗仪器,如果去购买,大概要1亿多人民币。与新闻片相比,我们更聚焦,有电影的艺术风格。观众可以跟随张定宇、张继先或者桑岭这个人物,去了解当时的状况,理解他们的心情。这是电影的艺术魔力。
“每一个人都投入了感情,我们一起扛下这场硬仗”
记者:您自己怎么定位《中国医生》?当时《中国机长》拍出来了,很多人感到惊喜:原来英雄故事可以用灾难片的类型语言来讲述。
刘伟强:我很老实讲,如果按照类型片来分,我自己也讲不清楚。《中国医生》,你说它是灾难片吗?好像是。你说它是催人泪下的情感片吗?也是的。它还讲了全民守望相助抗疫的故事,传递了我们中国人的精神。
我自己投了很多感情在《中国医生》。我们去采访,很多医务人员的讲述特别打动我,我都把它们不知不觉地投入进电影里了。但是,我们没有特意去煽情,而是克制地去讲述。每个演员也是用心去演绎。因为这个电影很难演,演员们需要带着口罩、带着防护面具,你从眼神里、身体里传递出的感情,必须让观众能感受得到。我们不是靠台词去表达的,而是靠演员的魅力来呈现。
抗疫的过程是很痛苦的。有的人失去了妈妈,有的失去了爸爸……影片里张子枫演的那个小姑娘失去了双亲。医生给她送去遗物,小姑娘一开始酷酷的,突然回头说:“叔叔,你能告诉我,一个小孩没有了爸爸妈妈,该怎么过?”这一段我拍摄的时候流泪,剪辑的时候流泪,首映的时候流泪,现在跟你讲还是会流下眼泪来。这是很真实的。但是我们电影不是要停留在痛苦上面,我们要讲的是如何面对苦难。我们不怕,因为有强大的国家,有全国人民的支持,有每一个人有一份力、出一份力的守望相助,所以我们能够战胜这一切。这种精神是我特别想表达的。
记者:也就是说,一切的电影技巧,在这样一个巨大的真实的事件面前,都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。对于你们,最关键是用心用情去讲好这个故事。
刘伟强:其实,每一部电影都可以说是用心去拍,你讲的电影技巧,比如美术、灯光、特技,是一部电影最基本的。但这个题材太特别了。它就在我们的生命里,讲的就是我们每一个人的故事。《中国机长》的每一个工作人员,台前幕后,一个小工、一个司机、一个煮菜的阿姨……因为有这样的抗疫经历,他们每个人都把情感投入进来了。是我们一起拍了这部电影,扛下了这场硬仗。
我常说:《中国医生》背负着中国14亿人的期望,这不是夸张。《中国机长》我们也很用心去拍,票房很好,但它主要讲川航8633上的事情。但《中国医生》很不同,我们要拍给中国14亿人看,也希望全世界的人能看到。我从事电影近40年来,从来没有这样的经历。剪片的时候,我们也是打起十二分精神,每一个镜头、每一个画面、每一句对白、每一个时间节点,都仔细再仔细去检查核对。
以前拍电影,如果有点遗憾,我会安慰自己:没关系,下一次再来再努力些。《中国医生》不行,如果我不够努力,拍得不好,我觉得对不起为我们拼过命的医务人员,对不起帮助过我们的人,对不起大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