发表自话题:令人窒息的停车场
哪一件卑鄙邪恶的陈诉不可以用娓娓动听的言词掩饰它的罪状?――莎士比亚
所以,若我有悔意,那所行之恶便不算恶,对吗?
陆川是在飞机刚到达纽约的时候,得知女儿被绑架的。
手机开机,本以为是一条骗子短信,与丈夫方涵求证后,才发现萌萌真的出事了。
陆川以最快的速度回了国。
当她来到他们的海边别墅,看到方涵时,两人眼中都闪过一丝诧异。
是的,才一天,两个人都变样了。
方涵明显瘦了,头发蓬乱胡子拉碴,两眼尽是血丝,显然一天一夜没合眼。
而陆川也好不到哪去,频繁的转机早已让她一身狼狈。
顾不上身心的疲惫,陆川冲上去抓住方涵的肩膀,质问是怎么回事。
方涵一脸悲怆,“我只是离开了一分钟不到而已。”
原来,方涵带着萌萌去了游乐场,只是转身买个棉花糖的功夫,孩子就不见了。
再之后就接了绑匪的勒索电话。
“报警!你报警了吗?!”陆川摇着方涵,急促地问道。
“不行!不能报警!”方涵眼中闪过一丝惊恐,“绑匪刚和我通了电话,他们说,如果报警,萌萌必死无疑。”
“那我怎么知道女儿现在还活着!”陆川已经歇斯底里。
“萌萌暂时没事,刚才我还听到了她的声音。”方涵反握住陆川的肩膀,“现在我们必须冷静,绑匪一定是熟悉我们的人,不然他怎么清楚我们的经济状况和通讯方式,说不定他现在还在监视着我们,如果轻举妄动,萌萌可能真的就要遭遇不测了。”
方涵的话不无道理,也让陆川彻底没辙。
她甩开方涵的手,但心中的焦急却还在不断喷涌,渐渐的,它化为一股悲愤。泪着目再看方涵时,抡圆了胳膊给了方涵一巴掌。
“你个废物,你是怎么看孩子的!才只过了几个小时,就把孩子弄丢了,要是萌萌有个三长两短,你要我怎么活!怎么活!”
方涵生生接下这一巴掌,哽咽着不敢反驳。
陆川开始对着方涵又捶又打,而后者只是一直低着头。
但,责怪丈夫,孩子能回来吗?
最终,陆川垂下了双手,只留下无力的哀嚎。
入夜。
陆川粒米未进,让她休息,她也说睡不着。
方涵叹息着,起身给陆川倒水。
他走到吧台,接下一杯水,回头看了眼陆川,她依旧垂着头在抹泪。
小心地从口袋里,掏出一枚蓝色药丸,投进了水中,等待它融解完全,这才递给了陆川……
凌晨一点半。
方涵扭开床头灯,唤了唤枕边的人,陆川没有任何反应。
方涵起身下床,来到窗边,挑起窗帘的一角。
黑暗中的小径上,停着一辆私家车,开着的车头灯,像一双黑暗中诡异的眼睛,也预示着它在等什么人。
方涵出了门,向车子走去。
车上的人仿佛认出了他,急促地下了车,三步并两步冲到他的跟前。
是个女人。
她满脸泪痕,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,但依旧在隐忍。
她看着方涵,指了指他身后的别墅。
方涵心有领会道,“陆川被我下了药,一时半会醒不了。”
听到这话,女人总算释然,但更大的痛苦随之袭来。
女人抱着方涵放声大哭,“方涵,怎么办,怎么办!我们的女儿被绑架了!”
时间倒退回十个小时前。
机场,萌萌一脸的不高兴,说好全家去C市度假,就连海边别墅都租好了,妈妈却在出发前临时变卦。
“宝贝,这次妈妈是真的没办法。”
陆川是陆氏集团的千金,而陆氏企业是本地小有名气的商业巨贾。陆川和方涵都在陆氏企业工作,且担任要职。
此次,因为陆川负责的海外公关部忽然出了一些突发状况,才需要陆川立即赶去纽约一趟。
萌萌嘟着嘴,不依不饶。
关键时刻,还是方涵来解了围。
他承诺萌萌,带她玩遍C市所有好玩的地方,她才勉强停止抱怨。
方涵笑笑站起,拥住妻子的肩膀,“这次又要辛苦了,东西都有带嘛?要不要我把阿杰再喊回来。”
阿杰是方涵的司机,刚把他们送来机场,约莫还没走远。
陆川看方涵一眼,“这点小事还用带东西,人过去就能搞定。”看了眼萌萌,“你别管我,只要看好这个小祖宗就行了……”
父女俩坐上飞机,在即将起飞的那一刻,方涵像是想到了什么,打开微信,给一个陌生头像发了一条信息,这才关了机。
两人很快就到达C市,但萌萌却表示身体有些不舒服。
萌萌本身有哮喘,方涵怀疑她的不适可能和飞机上密闭的空间有关,所以在机场也没有停留,叫了辆出租车,直奔别墅区。
到了住处,安顿好萌萌,方涵正准备做些吃的。
这时,手机响了。
“方涵!”话筒里的女人似乎很高兴,连声音也带着一股激动,“我带着安安也来C市了!”
几分钟后,方涵挂掉电话。手机被不轻不重地扔在沙发上,他脸色不好看。
站在原地沉思了一会儿,他起身上楼来到女儿的房间。
萌萌显然已经好转,正拿着电话手表在玩耍。
方涵对萌萌一阵安抚,表示有一些很重要的事,需要出去一趟,晚饭前一定回来,希望女儿在别墅乖乖等他。
临走时,目光瞥到柜子上的哮喘喷剂,心里多少掠过几丝担心,“萌萌,有事就给我打电话,还有,哮喘药放在柜子上。”
之后又把大门反锁,这才安心离开。
方涵一路开着车来到C市最繁华的街道。
当初考虑到出行方便,租了别墅的同时,还租下了一辆奥迪,现在看来,这个选择还是很正确的。
很快一个女人牵着一个女孩,就飞奔而至。
女人几乎是跳跃着,扑进方涵的怀里。
方涵正要扯开她,忽然意识到旁边的孩子,手上的力度又缓了下来。
方涵蹲了下去,摸上女孩的头,“我家安安长得是越来越漂亮了。”
女孩身子微微一颤,明显对他有些疏离。
方涵觉得有些无趣,让安安先上车,自己却将女人拉到一边,“陈云,你搞什么,明知道萌萌也在这,还跑过来。”
陈云的热情瞬间被这话浇灭了大半,脸也一点点拉下来,“不是你发消息说陆川要去国外几天吗?”
方涵嗤之以鼻,“我只是告诉你,又没让你过来,竟然还带着女儿。”
陈云有些怒了,“方涵!我无名无份地跟了你多少年,还帮你生了个女儿养这么大!你扪心自问,这些年你陪过安安几次?我们就像黑暗里的老鼠一样见不得光,只能等陆川不在的时候,才能向你索取一点点时间陪我们。你难道不觉得愧对我们吗?!”
陈云越说越激动,泪珠子挂在睫毛上,一眨就要落下来。
方涵被说得哑口无言,看着欲哭的陈云,只得将她拉进怀里哄着,同时承诺,今天下午就陪陪她们娘俩。
之后,方涵开着车,带着陈云和安安来到了C市最大的游乐场。
他们在游乐场的各个角落里留影,嬉戏,安安笑得就像一朵花。
当她吃下第三根棉花糖时,忽然提出想玩过山车。
陈云忙推了推方涵,后者也只得作陪,同时将手机钥匙等物,交给陈云保管。
看着方涵牵着安安的背影,陈云笑得有些心酸,父女俩相处的时间少,也只能利用这样的机会,让他们多交流交流。
而这时,方涵的手机响了,来电人显示:萌萌。
仅有的一点点时间也要来抢吗?
陈云毅然挂断电话,同时按下了关机键。
方涵一直陪着安安到太阳下山,本以为会顺利结束这场游玩,但意外还是发生了。
他们也说不清安安是怎么弄丢的,似乎两人只是低头说了几句话,再回头看时,孩子就不见了。
他们找了很多地方,也问了很多人,但都没有安安的消息。
就在手足无措时,方涵接到了一条短信:
“你女儿萌萌在我手上,准备好五百万,不然就等着给她收尸吧。”
海风推着海浪涌上沙滩,在沙地上留下深色的印记,又渐渐褪去。
陈云站在海边,左脸稍稍有些肿,裸露的胳膊上还留有一道道的伤痕。
她下意识地拢了拢衣服,也不知是这浸着水汽的风,还是未知不可掌控的未来,让她觉得心寒。
方涵站在她身边,烟,已经抽到了第三根。
是的,他骗了陆川,绑匪绑架的是安安,不是萌萌。
显然绑匪阴错阳差的,将陈云当成了陆川,把安安当成萌萌绑走了。
但这个设想,其实存在很多疑点,比如如果绑匪真的要对他们下手,应该会先做一番调查,怎么还会出现绑错人的事情?
但这些如今都不重要,重要的是,绑错人这个谎言,方涵不能揭穿,因为一旦绑匪向陆川透露出游乐园的细节,她就会有所觉察。
到时候,他的情人,他的私生女,就会像退潮后沙滩上的螃蟹洞,全部被公知天下。
这个结果,哪怕只是想想,都让方涵心颤不已。
“要不,我们报警吧。”陈云在一旁建议道。
“你想让我名声扫地吗?!”方涵沉着脸,横了一眼陈云,“记住,绝对绝对不可以报警,因为只要警方一查监控,就会发现当日和我在一起的是安安,而不是萌萌。”
“那我们的女儿要怎么办?”陈云已然有些崩溃,上前抓住方涵的手臂。
“我怎么知道怎么办!”方涵赌气一般推开陈云,将手中烟蒂一把甩在地上,“要不是你,擅作主张带安安来这里,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。”
陈云被推倒在地,眼泪马上掉了下来,咬了咬下唇,也不敢反驳。
方涵搓了搓脸,咽下胸中的怒意,事情到了这一地步,再发脾气也是无济于事。
现如今,他的首要任务就是先稳住陆川,再试着和绑匪周旋。
他瞥了一眼陈云道,“你也不要担心,至少现在安安还是安全的。我们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,看是否能在陆川不知情的前提下,将安安救回来。”
清晨,陆川诧异地从床上坐起,自己怎么睡着了?还睡得这么沉?
难道真是思女心切,累到了极致?
她下意识看向身边,枕边的方涵早已不知去向。
现如今,任何一件事情都能让她敏感不已,于是迅速起床,来到客厅。
就看见方涵,正在将一份份丰盛的早点摆上餐桌。
他的样子比昨天还要消瘦,惨白的脸上挂着浓重的黑眼圈。这让陆川再次想起萌萌,鼻子一酸,忍不住又抽泣起来。
方涵走近,给了她一个深深的拥抱,“早餐一定要吃,病倒了,还怎么救女儿!”
陆川听闻,身体颤了一下,回抱住方涵,更紧了。
两人吃过早饭,就开始商议怎么救女儿。
方涵认为,绑匪无非就是求财,为了萌萌的安全着想,他们也只能破财消灾。
陆川没有说话,在商场上杀伐决断的女人,遇到女儿的问题却失了方寸,毕竟关心则乱。
见陆川没有意见,方涵继续提出,交易地点必须由他们掌控,一定要在确认萌萌的安全之后,才能将钱交出。
否则被绑匪牵着鼻子走,他们很可能一收到钱就会撕票。
陆川愣了一下,张了张嘴,又迟疑了两秒,终是没说什么。
随后,方涵便起身去银行取钱,五百万不是个小数目,也不知能不能在今天凑齐,他必须要动作快些。
方涵一走,陆川开始坐立不安。
丈夫不在,对萌萌的担忧越发无法抑制。
特别是刚才,方涵提到撕票,她的心就像被锥子扎了一下那么疼。
面对绑匪,他们始终没有经验,虽然方涵刚才的分析头头是道,但万一出了纰漏呢?那可是女儿的命啊!
她颤悠悠地掏出手机,一再迟疑,还是按了下去。
方涵来到地下停车场,那辆租来的奥迪依旧被他停在墙角。
他就站在车面前,久久看着它,偶一低头,泪就掉了下来。
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痛,方涵抹干脸上的泪,做了好几个深呼吸, 这才转身离去,打了辆出租车前往。
方涵跑了好几家银行,一点点将钱凑齐。当他提着沉甸甸的袋子,汗流浃背地回到住处,刚一开门,他就木然地立在原地。
一时间,他只觉得天旋地转,整个世界都要塌了。
房间里,两名警察正在给陆川录口供。
陆川,她报警了!
廖子杰吐出嘴里的烟屁股,将宾利停在一个早餐摊子旁,吆喝着老板来一碗馄饨。
老板将油腻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,目光粘在宾利的车身上上下打量。
“这车,真豪啊。小伙子,这么年轻就事业有成,不错啊。”
老板端上馄饨,还不忘奉承几句。
廖子杰顿了顿筷子,“这车可不是我的,是我老板的,只不过……”他回头也看了一眼车,“很快我也会有一辆。”
根据莽子的坐标,廖子杰七转八拐,逐渐驶离市区。
当他开进一片深山老林,找到这个林中小屋时,也不得不承认,莽子这个藏匿地点太过于隐蔽了。
他打开门,两个男人正在桌边打牌,看到来的是他,毕恭毕敬站起,喊了声杰哥。
莽子和眼镜是廖子杰幼年时,在农村的玩伴,长大了也没什么出息,在工地上搬砖。
所以,廖子杰很轻易地,就说服了他们跟着他一起赚大钱。
廖子杰对他们扬了扬下巴,算是回应。
“人呢?”
两人同时看向最里面的小房间。
廖子杰走过去,通过门缝向里面探看。
一个穿着连衣裙的女孩,背对着他坐在地上,身体蜷缩着,双肩微微抖动,似在哭泣。
廖子杰没什么恻隐之心,这方涵平日里就待他不咋地,再加上他不久前在澳门,输光了所有钱,欠下了一屁股债。
他是无意得知方涵一家,准备去C市自主游玩的。
陌生的城市……也许连街道都不熟悉,更没有强大的人脉网。
稍稍脑子一转,廖子杰就想出了绑架勒索这个捞钱的办法。
他的眼眸动了动,陆氏企业做得那么大,方涵和陆川有的是钱,五百万至多是九牛一毛,分他一些,又有何妨。
这样想着,内心也就不觉得自己有错,再次向门缝里看去,并用力拍了拍门板。
忽然响起的声音,吓到了房间里女孩,她急急地回过头来。
廖子杰此举本想看看萌萌的状态,这一看,却直接把他弄炸了。
这女孩是谁?!
他几乎是跑着冲到大厅,质问莽子和眼镜,到底绑了个什么人回来!
莽子唯唯诺诺小声道,“方涵的女儿萌萌。”
廖子杰差点将手机当砖头扔了过去,这女孩根本不是萌萌!
“你们,你们,把绑架的经过给我说一遍。”廖子杰气得话都在抖。
莽子只道他们在路上堵了车,到达C市机场的时候,方涵已经走了。后来,他根据廖子杰早前给的海边别墅地址,去到方涵住处附近,正好遇见方涵独自开车出来。
他们一路跟着他,看到他接了一个女人和孩子,然后三人前往游乐场游玩,举止十分亲密,他们约莫那孩子就是方涵的女儿,就下手了。
说到这,莽子撞了下眼镜,眼镜一愣,赶忙掏出手机上前,放出相册。
里面有他们在游乐场偷拍的照片。
廖子杰一看,方涵正搂着怀里的女人亲吻,手边还牵着一个女孩;下一张方涵已经把女孩举过头顶,而身边的女人笑得一脸幸福。
“这难道不像一家人?”眼镜插嘴道。
廖子杰皱着眉不说话,的确,从外人的角度来说,怎么看都是一家人啊。
这是怎么回事,他可是亲自送他们去的机场,怎么中途换人了?
“所以,万一绑错了,也不能全怪我们,毕竟我们手里,也没那孩子的照片。”眼镜小声加了句。
廖子杰有些哑口无言,照片,的确是他的失策。
主要是方涵两口子将女儿保护得很好,平日里,廖子杰也没见过几次。
这次实施绑架,廖子杰是准备拍几张萌萌的照片的,但一直没逮到机会。
比如当日送他们去机场时,母女俩从大门出来,都带着大大的遮阳帽和宽墨镜,这种遮盖了大部分五官的照片,有何用?
所以最后,他只将方涵的照片给了莽子。
但廖子杰并不担心,因为他们处在陌生的城市,自然不会分开行动,只要找到方涵,就能找到萌萌。
可没想到,还是闹了这一出乌龙。
等一等。
廖子杰忽然想到什么般,重新拿起照片端详。
亲吻,拥抱……这方涵和这女人的举止早已超过了普通朋友的界限,虽然不知为何陆川会缺席,但方涵的确是在陆川不在的时候,与别的女人在一起。
还有这个女孩……难道说?
廖子杰抄起桌上一个河马头套戴上,就重新走进关押女孩的房间。
女孩害怕极了,将身子缩到了墙角。
廖子杰蹲下身子,只问了一句话,“小朋友,你别怕,我只想知道你爸爸叫什么名字?”
……
“哈哈哈哈哈哈哈……”
巨大的笑声,把外面的莽子和眼镜吓了一跳。
廖子杰快步走出,落了锁,来到大厅。
他还在笑,笑声从僵硬的河马头套里传出来,看起来有些诡异。
“方涵啊方涵,娶了陆氏的千金,还敢在外面偷腥,私生女都和萌萌一般大,这个消息要是被陆川知道,你会死得有多难看呢。”
他一把把头套扯了。
“这个游戏越来越有趣了。”
海边别墅。
方涵此时正坐在沙发上,配合警察的盘问。
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叙述游乐场事件的,只觉得全程脑袋嗡嗡的,木木的。
陆川看他脸色,比早上出去时还要难看,撞了撞他的手背,问他要不要先休息一下。
被陆川一碰,方涵才如梦初醒,但很快,他就听到了让他神形俱灭的一句话。
“好的,我们会把游乐场的监控调取出来。”
接下来的时间,便是等待。
陆川还在和警察谈论着案情,方涵一个人坐在沙发上。
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,递进嘴里时才发现把烟拿反了。
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。
他在想,他自己。
在方涵十岁那年,他父亲因为意外过世,母亲只用了半年时间就选择再婚,对象是个家境不错,但年龄超过六十岁的老头。
方涵对母亲的行为很不齿,但母亲却告诉他,“你想往上爬,就必须要有台阶,自己没能力造,就要利用别人。”
当时方涵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,直到他也长大,进入社会打拼。
人心叵测,看似称兄道弟,实为互相利用。
他渐渐懂了母亲的意思,也开始寻找自己的台阶。
比如陆川,陆川的大女人性格和样貌,其实都不是方涵所喜欢的。
但她可以给他带来金钱、权力、地位,所以在方涵努力当上营销主管后,他就开始疯狂追求陆川。
三年,花了三年时间,他终于成为陆家的女婿,职位也从主管升为总经理,手下掌管数个部门。
但他心里依旧有缺,缺一个对他唯命是从的女人。这便有了陈云。
陈云很清楚自己情妇的身份,却依旧很乖不吵不闹,这也使得陆川这么多年来,一直没有发现陈云的存在。
这也是他默许陈云生下安安的原因。
现如今,因为一场奇怪的绑架案,所有一切都要浮出水面。
陆家会把他扫地出门的,现今拥有的一切也都会化为乌有。最最重要的是,以陆川的性子,一定会让他生不如死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,方涵就像一个等待宣判的死刑犯,心中的那根弦已经绷到了极致。
这时,房门再次打开,一名女警走了进来。
陆川立马站了起来,而方涵却是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。
女警看了一眼报告,苦笑了一下,“很不巧,游乐场那日的监控设备正在整体检修,所以没有留下任何记录。”
“怎么会这样?”眼见着希望破灭,陆川险些没有站稳,一把握住旁边的沙发扶手。
“另外,给你们发短信的手机号码,我们也调查过了,是盗用他人身份信息申请的,所以也没有太多有用信息。”
这次,陆川彻底瘫坐在了沙发上。
方涵也叹了口气,搓了搓脸站起身,表示自己先去方便一下。
走进卫生间,挂上小锁。
锁头闭合的那一瞬间,方涵就立马瘫软了下去,他跪在地上捂着胸口,大口大口地喘着气。
心脏依旧狂跳个不停,刚才那一幕就像过山车,从女警开口到说完结果,他表面镇定自若,但内心却犹如升上了万米高空,又瞬间拉回地面。
还好有惊无险。还好自己命大。
待稍稍缓过一口气来,他撑着自己来到洗手池边,打开水龙头,就将冷水往脸上猛泼。
这样的经历他不想有第二次,但同时他也深深意识到自己有多害怕失去现有的东西:金钱、权力、地位……
他抬头看向镜中的自己,浓重的剑眉下是一双黑瞳。
瞳孔里面正印着另一个自己,身居高位,意气风发。
……
绝不能让陆川知道,被绑架的那个,不是萌萌!
方涵暗自下定决心,将自己收拾妥当,正准备出去,手机响了,是一条短信。
“带好你的五百万,明天下午三点在迪森咖啡馆交易。”
中间的圆形舞台上,钢琴师正在演奏。修长的指尖掠过黑白琴键,醇厚的琴音如同一杯中世纪的葡萄酒,令所有人沉醉。
但某些人除外。
比如假扮成服务生的女警察,又比如坐在窗边的方涵。
这是警方给他指定的座位,方便蹲守在咖啡店外的警员,第一时间锁定绑匪。
方涵坐在位子上,咖啡已经喝了三杯,时间也从两点二十变为了两点五十。
按理说,人应该快到了。
方涵心里是忐忑的,他盯着窗外,留意每一个从他面前走过的人,企图从他们的脸上发现一丝细微的变化,以确认他是否就是他要等的人。
他心里还是存有一丝侥幸的:这个人应该是警觉的,他想。
所以他也许可以通过某种暗示,让对方知道这里有警察埋伏,以免他落网。
他当然不希望绑匪被抓住。
若不是他的手机被警方动了手脚,就连那条短信他都不准备告知警察。
时间到了三点整,门口的迎客风铃准时响了起来。
所有人的动作在这一刻都慢了半拍,目光也全部锁定进来的人。
那是个带着热情微笑的女孩,直直地走向某个卡座,钻进男人的怀抱,显然只是个普通的顾客。
绑匪没来?
时间还在继续,三点十分,三点半……咖啡馆里人来人往,但方涵始终独坐一人。
怎么回事?是他发现了有警察,还是有别的隐情?
方涵却来不及多想,过多的咖啡让他膀胱肿大,急需去方便一下。
卫生间里只有他一人,就在他方便之时,身后响起了门开的声音,接着是脚步声。
脚步声由远及近,最后停在自己的身后。
“方总,别来无恙。”
方涵仓皇失措地转身,就看见身后一名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,正摘下帽子。
“阿杰?你……你怎么在这?”
“我们不是约好在这见面吗?”廖子杰嘴角带笑,不急不缓地说。
方涵一愣,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,不由分说就冲上前去拽住廖子杰的衣领。
眼中满是怒火,“原来是你!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!快把女儿还给我!”
廖子杰漫不经心地掏了掏耳朵,“行!我现在就去向警方自首,然后把你女儿双手奉还。”
说完,廖子杰转身离去,眼看真要打开卫生间的大门,方涵几乎是冲过去,先他一步按在了大门上。
“不行!”方涵的脸僵硬着,心里五味杂陈。
“呵呵。”廖子杰看着方涵这令人玩味的表情,不禁失笑。
“怎么了?不要女儿了?我还想着看陆总母女重逢的场面呢。”
方涵牙关咬得紧紧的,头却只能越低越下。
廖子杰扬了扬下巴,平日里方涵踩在他头上耀武扬威惯了,如今这般胆小如鼠,着实让他痛快。
他用手重重拍了拍方涵的脸,眼里满是嚣张,“赎金提高到一千万!五百万赎人,五百万封口。”
方涵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,他狂躁得如狮子般跳起,“你当我是提款机吗?不要欺人太甚,大不了一拍两散,我最多被陆家扫地出门,而你要坐牢坐到死。”
廖子杰的脸也沉了下来,他吐出一口气,带着一丝嘲笑的语气道,“跟一个赌徒谈条件,不明智。”
然后猛地发力,拽过方涵的衣领,死死瞪着对方的眼睛,“这次,我就赌你不敢告诉陆川安安的存在;就赌你不舍得你的荣华富贵。你要么去把钱凑齐,要么现在就把我抓了!”
方涵怂了,虽然不想承认,但廖子杰的确赌对了。这场相互制约的游戏,他算是输了。
廖子杰将方涵扔在地上,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老年手机放在一边,“你的手机被警方盯住了,以后用这个联系。”
绑架案发生的第四天。
早,六点,公园一角。
方涵第一次尝试在公园躺了一宿。
他的手机静悄悄的,一晚上的失联,并没有换来陆川的追问,看来岳父岳母的到来,还是有一定作用的。
那日见过廖子杰之后,方涵始终没有勇气告诉警察真相。他收拾好自己,淡定自若地从厕所里出来,重新坐到位子上,一直坐到咖啡馆打烊。
最后的结果就是,警察落了空,绑匪没有出现,陆川崩溃地倒在方涵怀里哭,方涵轻抚着她的背,继续披着羊皮演戏。
他决定,今天要去个地方。
这里是船厂。
其实,C市方涵不是第一次来,早在认识陆川之前,他就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。
那时候的他,过得很糙,也会有些小偷小摸的行为。
而他之所以喜欢来船厂,是因为附近住着几个不安分的渔民,他可以经常跟着他们出海打鱼。
别看他们的船不是大型的渔船,但每次都能满载而归,因为他们有着秘密武器――土炸弹。
这些渔民似乎天生就对这些很在行,三下五除二,就做出一个往水里一丢,掀起一阵水花,然后是满目银白的死鱼。
方涵今天来的目的,就是为了这个。
他找到以前那几个渔民,一阵寒暄,就将一口大箱子摆在桌上打开,掀起下面一块活板,要求安一个炸弹在活板下面,但不要使用土炸弹,而是那种可以按键控制的。
方涵说的这种,自然要比土炸弹高级,但渔民们也做得出,只是很好奇这方涵要这东西干嘛。
方涵从袋里拿出好几叠钞票,只道,“拿钱做事,其他别问。”说完就转身去屋外等候。
他站在海边点起一支烟,天阴沉沉的,云盖在海面上,仿佛随时会塌下来。他看的有些压抑,正要转身,就听到一阵断断续续的哭声。
一个大娘正在角落里烧纸钱。
六七十岁,穿着朴素,灰白色的头发扎成一个髻,坐在一张小板凳上,将纸钱丢进火里。
方涵不禁走了过去。
许是有了看客,大娘也开始絮叨着往昔。
言语中,方涵得知大娘的儿子是个消防员,在一次火灾中因公殉职。
“政府补偿了好多钱,但那有什么用?人死了,留着钱有什么用?”
说到激动时,大娘再也忍不住,眼泪簌簌地往下掉。
“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,我是宁可不要一分钱,也要我儿子好好活着!”
“喂。”方涵忽然出声打断。
他缓缓蹲下,“匀我一些纸钱吧。”向大娘伸出手。
大娘愣了一下,抬眸看他时,眼里没有惊讶,只有同情和悲悯。
她什么也没问,从袋里拿出两大摞,塞给方涵。
方涵又从旁边的商店买了一瓶酒,两个杯子,一并提着,找到一块空地,把酒杯斟满,就把纸钱燃了起来。
橘红的火苗,瞬间就将纸钱变为了灰烬,风一吹,扬得天上地下,到处都是。
他眼里流出了泪水,对着虚空举起了酒瓶,“这辈子欠你们的,下辈子再还。”
他撑起身子站起,如果说痛苦和忏悔让他的内心情感得以平静,那么现在,他要去做他该做的事了。
林荫小道,车子在高速行驶,光影交错着掠过车身,能隐约看见车内人焦急的脸庞。
方涵紧盯着路面,还有两个弯,就要到达目的地了。
陈云紧紧拽住手提包的带子,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唇。
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抿嘴唇了,不是因为口渴,而是因为紧张。
即将见到女儿的紧张。
方涵曾与廖子杰交涉,表示他近期实在凑不齐一千万,所以能不能先支付一半,把女儿安安先换回来。
“你当我是傻B嘛?”当时的廖子杰这么回应,“只有手里攥着你的女儿,你才不敢动我。把女儿还你?呵呵,万一你买凶杀我呢?”
“方涵,我可以向你保证,钱一到账,你女儿一定平安回家,我也从此消失在你视野里,但如果你耍什么花样……”
廖子杰没有说下去,但方涵明显听到了那头安安哭泣的声音。
最终的协商结果是,方涵先支付一半资金,同时让他见上安安一眼,以确保她还安全。
方涵打着方向盘,随着弯道,车子驶上一块高地。
道路开始变得狭窄,两边的植物也越来越密。
当一大丛灌木树叶掠过挡风玻璃时,眼前终于出现了一处断崖,上面有一棵苍天大树。
这是他们约定的地点。
陈云第一时间去拉车门,却被方涵按住。
“留在车上。”
陈云眼里涌出些许不甘,方涵没有理会,只是目光越发沉静地看着她。
“好!”
方涵走下车,又从车后座拿出一个手提包。就在昨天,他的岳父已经冻结了他在陆氏所有的资金,现在这包里,是他私人所有的财产。
他走到树边,开始等待。
很快,有一辆车从另一个方向驶了过来,廖子杰跳下车,轻松地和方涵打着招呼,同时很快,顺走了他手里的包。
然后方涵就看到了安安,她被从车上带下来,明显瘦了,头发也乱糟糟的。
看着这个她不熟络的父亲,她还是跑了过来,扯住他的衣角喊爸爸。
方涵心痛了一下,蹲下,将一条项链,挂上她的脖子。
七彩的吊坠就像一个宝石,在阳光下熠熠生辉。
“你妈妈送给你的,她说能保你平安。”
接着方涵领着她走了几步,指引她看向自己的车。
母女俩的视线在空气中交错,就像油锅里滴了一滴水,瞬间炸开了。
安安哭闹着大喊着妈妈,陈云已然跳下了车,踉跄向这边奔来。
廖子杰皱了皱眉,说好一个人来,车上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。
但他还是没说什么,只是给莽子打了个眼色,后者立即将安安一拽 ,扛在肩头,重新塞回车里。
陈云已然已经失控,就要往那边冲,被廖子杰用力一推,硬生生倒在泥地里。
“老实一些。”他用手戳了戳身边方涵的肩头,自顾走向自己的车。
“人已经看过了,记得把剩下的钱备好。”
廖子杰最后丢下这句话,钻进车里,扬长而去。
车缓缓离开,陈云还坐在地上哭,而方涵,此时眼神却变了变,盯着廖子杰的车子倒车,拐弯,随着它一直驶到看不见的地方。
他走向自己那辆奥迪,打开储物柜。
猛地一愣,里面的东西呢?
陈云在身后缓缓站起,脸上还残有泪痕,“你在找这个?”
红色的遥控器被她高高举在手里。
“这是什么?”
方涵不说话。
“我问你这是什么?!”
“引爆器,给廖子杰的皮包下面,安了炸弹。”方涵说得寡淡,就像在叙述一件稀疏平常的事。
陈云却是一惊,“你,你要杀人?”
“不然呢?”方涵正视陈云,“你真的相信他拿了钱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?”
“不可能的,手里抓着一个这么大的把柄,他会弃之不用?只要我还是陆家的女婿,他就会不断地勒索我,向我要钱。”
“而且,最重要的是,”他回头看向奥迪车的车尾,言语近乎绝望,“你觉得后备箱里的秘密,我们承担得了嘛?”
陈云浑身一颤,捂住嘴巴,立在原地。
“所以说,廖子杰必须死掉,只有他死了,这个锅才能让他去背,我也才能全身而退。”
“可是……可是,安安还和他们在一起。”陈云终于说出她最关心的问题。
方涵无奈地吐了口气,“我不是正在想办法救她吗?我也没说现在就按下引爆器啊。”
陈云松了一口气,但不知怎么,内心却总有种说不出的不安。
“快把引爆器给我,要是不小心按到,女儿就没了。”方涵轻皱眉头,眼神焦急,大步上前就要去拉陈云。
陈云本能地后退躲过,此刻看着眼前的男人,为什么忽然觉得有些陌生。
“你在躲什么?”方涵显然有些不耐烦。
“你当真不会害安安?”陈云紧紧攥着遥控器,已然退到了崖边。
方涵心痛了一下,有些悲怆,“难道你觉得,我会害我现在唯一的女儿?”
听到这话,陈云也哭了。
的确,安安现在是他唯一的女儿,她实在不该这样怀疑方涵,一直以来,他都用行为证明他是爱她的,爱她和安安的。
她不再迟疑,准备向方涵走去,脚下却忽然一空,她所站的那块泥土塌陷了,陈云整个身子就失衡向崖下落去。
方涵惊慌地向前冲去,扑到崖边时,陈云已经掉了下去。
看着崖下一动不动的陈云,方涵只觉全身冰冷,无力地跌坐在地。
莽子是在抓野味的时候发现陈云尸体的,第一时间就去喊廖子杰。
因为知道方涵不敢报警,所以廖子杰选见面地点时,没离小屋太远,没想到这么快就又出了事。
陈云仰卧在灌木丛堆里,眼睛闭着,若不是全身冰凉且没了气息,看上去就如睡着了一般。
莽子看了看身边的山崖。
奇怪,这崖壁至多也就八九米,若是从上跳下来,摔伤有可能,摔死绝不至于。
廖子杰没有说话,蹲在陈云身边沉思,这方涵的女人怎么就突然死了?
他拾起一根木棍,拨了拨陈云的脸,细白的颈脖上赫然印着一双手印。
被人掐死的?
廖子杰皱了皱眉,想要凑近看个仔细,刚一挪脚,就咔嚓一声,踩上了什么东西。
一看,是个塑料盒子,已经裂开了半边,露出里面的电线,表面还有个按钮,倒像是个控制器。
廖子杰想了想,把盒子装入口袋,又招呼了一声莽子,迅速离开现场。
他本就是背着案子的人,不适合在这里久留,更何况,陈云死了跟他有什么关系。
和莽子回到小屋,眼镜却是一脸地惊慌。
原来,他嫌装钱的箱子过于显眼,就找来三个小箱子分装。
待他把钱全部清出,却还是觉得这大箱子的份量,重得有些异常。
一番检查,结果在底部发现了一个暗格,里面安的竟是……炸弹。
廖子杰的眉头打成了一个结,缓缓将口袋里的控制器掏出,似乎明白了什么。
接到廖子杰电话的时候,陆川正在洗澡。
方涵躲到阳台,关上玻璃门,这才放心地接听。
廖子杰约他明天见面,据说他即将跑路,所以准备大发善心,把安安还给他,当然,剩下的钱,方涵依旧要尽快凑齐。
挂了电话,方涵自然觉得这事有猫腻。
之前死活都不肯放人的廖子杰,怎么现在却……
难道他已经发现了箱子下的炸弹,想要报复他?
这样想着,心中就一阵气结,若不是陈云那个女人发疯,把遥控器给摔坏了,这件事到现在已经了结了。
现在怎么办?怎么办?
这廖子杰也算亡命之徒,把自己约出来,不是想要杀了自己吧?
实在不行,向警方坦白算了,至少还保住了命。
正在犹豫着,陆川走了出来,两眼无神,任由湿漉漉的头发搭在脸旁也不吹干。
方涵忙将手机一收,扶起陆川坐在床沿,拿出吹风机,细心给她吹发。
自从那次咖啡馆绑匪失约后,陆川整个人的精神就越来越差,成天喊着萌萌的名字,人也没了往日的戾气,对方涵也柔和了许多。
她问方涵,萌萌还能回来吗?
方涵点点头,会的,一定会。
陆川笑得惨淡,同时表示,自己已经辞职,公司的事以后都不想过问了。
方涵手顿了顿,那空缺出来的职位怎么办。
“移交给你吧。”陆川摆摆手,移开头边的吹风机,往床上一躺,继续掏出相册看萌萌的照片。
方涵却愣在原地。
陆川的事务移交给自己?那岂不相当于陆氏三分之二的部门,都由他管理?他的权力岂不仅次于他的总裁岳父?
心中抑制不住的欣喜若狂,感觉之前做的一切似乎也都值了。
他的眼眸微微颤动,廖子杰的约,他决定去了。
富贵险中求,只要过了这个坎,他就达到了真正意义上的人生巅峰。
偏僻的林中公路旁,廖子杰早就等候在那,一见到方涵,就用枪指着他的脑袋,让莽子给他搜身。
那把从黑市淘来的枪,瞬间被没收了。
方涵吞了吞唾沫,以为廖子杰会因为这事,对他动手。
后者却是将枪收起,笑吟吟地看着他。
他俯身让安安过来,上下打量了一番,这才亲自将安安的手交到方涵的手里。
方涵心中奇怪,却又不敢问,他甚至都不敢正视廖子杰,他的笑让他发怵。
之后,廖子杰就这样站着,盯着父女俩慢慢离开,甚至还对他们挥手作别。
直到打开车门,安安坐上车,方涵依旧百思不得其解。
而就在这时。
“萌萌!”“萌萌!”一阵撕心裂肺的呼喊从远处传来,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公路的下方,正在奋力向他们奔来。
“陆……是陆川!”
方涵猛地回头瞪向廖子杰,后者笑了。
“我只是告诉陆川,我会在这,把女儿交还给你。”
“这是我唯一能想到,让你生不如死的办法。”
只可惜,廖子杰的得意,也没持续很久。因为他明显看到陆川身后,跟来了警车。
“靠,这娘们报警了。”
一行人迅速钻进方涵的奥迪车里,方涵驾着车朝反方向飞驰而去。
身后的警笛声大响,方涵油门踩到了底,廖子杰则一边咒骂,一边催促方涵开得再快些。
方涵冷笑,笑廖子杰忠于算计,却也把自己算计了进去。
廖子杰则用枪托猛地向方涵头上砸去,若不是他私下在箱里安装炸弹,事情会发展成这样?
如今两人成了同一根绳上的蚂蚱,被逮到就一起死吧。
方涵沉着地开着车,好在莽子熟悉这片山林,指挥着方涵跑了几条隐蔽的小路,倒是和警车拉开了一段距离。
眼见后面的警车暂时没了踪影,廖子杰总算松了口气。
但方涵内心却没法平静。
一直以来,所有人都以为方涵维持的谎言是,不让陆川发现绑匪绑的,其实是安安。
但实际上,他还有个更大的秘密,这个秘密才是真正令他惧怕和忌惮的。
而这个秘密,就在他的后备箱里。
他开始回忆之前的情景,如果他没记错,陆川和警方出现的时候,安安已经上了车,这意味着他们依旧不清楚被绑架的,到底是谁。
方涵的眼睛,下意识瞟向廖子杰,他依旧在注意后面的警车。
他又看了看后视镜,莽子和眼镜各坐一边,安安被挤在中间。
因为急促上车,他们全都没系安全带!
眼神扫回的时候,正好对上安安的眼睛,她也正透过后视镜在看他。
蓝色的裙子,凌乱的头发,眼中带着些许期望,和求助。
“要不,我当你的人质就好,你把我女儿给放了吧。”方涵忽然提出。
廖子杰拿起枪托,反手就是一下,警告他闭嘴,只管好好开车。
方涵只得收回与安安的对视,只是这次,多了些心安理得。
他瞟了瞟车窗外,公路旁是长着大片树木的斜坡。
而前面不远有一条岔路,右边那条是葱郁的树林,左边那条同样是树林,只是多了一条横穿山林的溪河。
方向盘微微左拐,车子便驶进了左边那条路。
陆川这边,还在因为跟丢了方涵的车而苦恼,却在这时,忽然冒出一声巨响,那声音响彻天际,就像车辆全力冲撞的声音一般。
警车载着陆川向声源方向赶,待他们驶过一条弯道,远远就看见,一条道路的防护栏,被撞出了一个口子,肇事车辆却不见踪影。
待他们驶近,这才发现车子早已从缺口冲到了山下。
但貌似还有幸存者,下方潺潺的溪水边,还站着两个人。
等等!这车,不就是他们苦苦追寻的奥迪?站在那的,不正是方涵和另一个……
“啊!”
陆川一阵惊呼,那个人是廖子杰?他正举着枪,指着方涵?
难道廖子杰就是绑匪?
陆川心中满是问号,但无奈警方将她拦在最后面,她只得最后一个下去。
缓缓靠近,陆川这才发现廖子杰身上全是血,一截断木直直戳穿了他的左肩,他的脸惨白无血色,如一个将死的老翁在做垂死挣扎。
警方已经将廖子杰包围,勒令他缴械投降。
而廖子杰却如入无人之地,他直直盯着方涵道,“我一直以为我是恶人,今天看到你,才算知道,原来真正的恶,永远没有底线。”
他缓缓按下后膛,脸上露出一股邪魅的笑,然后,“砰”。
轰然倒地的是廖子杰,警察射中了他的右臂。
方涵这才虚脱地吐出一口气,坐倒在地。
之后,巨大的悲怆袭来,他痛哭流涕,嚎道,“萌萌,萌萌早被他们害死了!”
原来,在驾车过程中,路过这片区域,廖子杰许是为了刺激他,故意告诉他,萌萌其实早已死了,就被他们抛在这河水边上。
他一时悲痛万分,准备和绑匪同归于尽,就驾车一头撞向了护栏。
听到这个消息,陆川几乎无法站稳,虽然已经料到了是这个结果,可当亲耳听到时,她依旧无法接受。
救护车呼啸而至,方涵被置于担架被抬回车上,陆川还在急于寻找女儿,所以也没有顾及方涵。
一只手,突如其来地拽住了她。
是廖子杰。
他还没死,不过也只剩最后一口气了。他躺在担架上,嘴边和身上都在溢出鲜血。
“河里,在河里。”他用尽所有力气说道,这才撒手人寰。
陆川愣在原地,以为萌萌的尸身被丢弃在了河里。
刚要说话,就听到身后一阵嘈杂,有警员发现萌萌了。
在一堆隐蔽的灌木丛里,萌萌小小的身体躺在那里,早已没了生命的气息。
“啊!”陆川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,踉跄地冲过去,将萌萌抱进怀里,再也不愿放开……
葬礼简单地进行,法医的尸检已经出来,萌萌死于急性呼吸道衰竭,简单说就是哮喘发作没及时用药。
生活还要继续。
今天是方涵返程的日子,公司的事情还需要有人打理。
陆川的情绪不稳定,她不愿回去,还想在C市待上几天,方涵便让她继续住在海边别墅里。
整理好领带,方涵看着镜子里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,笑了。
事情已经了结,所有的人都死了,没有人再会知道被绑架的,是安安还是萌萌。
是的,他早就准备把萌萌的死,嫁祸给廖子杰。
萌萌只有死在绑匪手中,他才能真正从这件事中抽身而退,才能继续在陆家立足。
他心痛吗?痛!很痛!两个女儿都死了,但要成就大事,就必须有所牺牲。
武则天也说过,“欲成大事者,至亲亦可杀。”
他不觉得自己是个坏人,就算是,也是永远披着好人外衣的坏人。
他低头看了看表,时间差不多了,他还要赶飞机。
陆川此时一个人待在海边别墅里,她正在整理萌萌行李里的遗物。
里面每样东西都留着萌萌的味道,比如这串手链,上面每一颗小圆珠,都是她和萌萌一起穿的。
想到这,陆川又落下泪来,像是配合她的悲伤,手链也断了,小圆珠滚进了床底。
陆川俯下身子,那一颗颗珠子,是和女儿的回忆,她不想弄丢。可惜床沿离地面很低,手臂都很难伸进去。
陆川索性将床挪了个位置,床下的地面显露了出来,小圆珠滚到了墙角,一个塑料瓶子的旁边。
陆川怔怔地将瓶子捡起,为什么萌萌的哮喘喷雾会在这?
这药总是和萌萌形影不离,按理说那日去游乐场游玩,也应该带走了才对。
难道萌萌死的地点不是在河边?
她神情有些恍惚地坐在床边,心中没来由地冒出廖子杰死前的那句话:
“在河里。”
他指的并不是丢弃萌萌的地点。
那会是什么呢?
重新来到这片山林的河水边时,一切已经恢复了原样。也只有陆川还记得当日那撕心裂肺的痛楚。
她朝身后的打捞人员点了点头,两个大块头,就立马潜了下去。
很快,他们就拖着一具尸体浮了上来,蓝色裙子、长发,小小的个子,竟然是和萌萌一般大的女孩。
她的身体微微蜷缩着,右手紧紧攥着胸前一个什么东西。
她掰开她的手,发现手心是个项链挂坠,七彩色的椭圆球体,也看不出是什么材质。
许是在水里泡得太久,陆川刚拿起挂坠,它就直接从中间裂开,这才发现,这挂坠一边有个活扣,本就能开合成两半。
那里面放的是一张全家福的照片,幸福的三口之家抱在一起,身后的天空很蓝,很蓝……
监制:飞酱
主播:天河牧
编辑:Appie/阿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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